龙青黛诧异的看了眼甘凉,侧过脸,沉默许久,满目忧伤的道:“离开高城后我才知道外面的月没有高城那么冷。”
甘凉也是沉默,抬头淡淡的望着明月,“信王这三年一直在寻夫人。”
龙青黛诧异的望着甘凉,这等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甘凉身为西渝国的皇叔,他怎么会知道东陵国信王的举动。
甘凉看向龙青黛似乎是读懂了龙青黛眸中的疑问,回答道:“听闻十三年前,信王为了救夫人,不惜抗圣旨劫刑场,我本不信,那样沙场杀伐有勇有谋之人,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鲁莽冲动。三年前,去东陵国的之时,见到过信王,言谈虽不多,却可知他是个侠骨柔情之人,对夫人之情深如渊海。天下男儿,能够如信王这般至情至爱并不多。”
龙青黛心中苦笑,天下间能够如殷白苏那般的至情至爱的男儿并不多,而能够似她这样心狠手辣无情无爱的女人恐也只有一个。以前的伤害太深,无论是对殷白苏还是对自己,亦或是身边的人。她只是想逃离那伤心地,走的越远越好,距离长了,心痛就弱了。
龙青黛落寞的望了眼天上的月,淡淡银色的光,如雾如纱、如梦如幻,缥缈好似往事一般难以触及。
“我如何能够忘记,如何能够去面对,每个人都好似一把利剑刺入我心。”
“夫人的离开亦如利剑刺在信王以及其关心你之人的心中。夫人心中的伤口会随着时间的久远而慢慢的愈合,而他们心中的伤,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龙青黛轻叹一身,转身踱了两步,她的离开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只知道自己不该再回去,她只会给身边的身带去不幸。正如解命先生余甘子所说,凡与她有牵扯的人命中都有劫数。
“多谢相王的劝解。”
“君子不问其私,是我多言了。”
“相王虽与信王只有以一面之缘却能够如此倾心,相王之言令青黛惭愧。”
“夫人言重,夫人不厌我多言,已是我的荣幸了。”
天上月已倾斜,时过午夜,龙青黛和相王甘凉便各自的回房。此时,商镇外的高山之上,一个白色身影俯视商镇中龙青黛居住的客栈。一个人从一侧小道走上来,在几步之遥处屈膝跪下。“川谷拜见公子。”
“是你将夫人行踪告知信王,带信王到此处来的?”白影声音寒冷如高山冷风,让人瑟瑟发抖。
“公子恕罪。川谷见王爷这三年痛不欲生,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全心在寻找夫人,整个人已经颓废,川谷于心不忍才冒死将夫人行踪透露。川谷知罪,求公子恕罪。”
“你知罪?你知你犯的是什么罪?”白影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川谷身子轻颤一下,稳了稳心神垂首回道:“川谷违抗公子命令,擅自做主,死罪。”
“你既知是死罪,还敢犯。你是赌我不会杀你是吗?”
“川谷不敢,川谷不敢妄自揣测公子心思。川谷该死,川谷愿受公子处罚。”川谷俯身认罪。
白影冷冷的瞥了川谷一眼,看向下面的小镇,冷哼一声,“你这几年胆子是越来越大,这次罪责暂且记下,待此事解决之后回流影居再处治。”
“多谢公子宽恕。”
“既然信王寻来,便顺其自然,三年的时间也的确够长了。但是如让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动作,死罪难免。”
“是!”
次日,天明。龙青黛三人收拾行装,卸下马车。与相王甘凉辞别后便离开客栈。刚走出商镇街口,便见到对面站着的数人。为首之人一身华服锦衣,疲倦的站在马前,面容憔悴不堪,眼中含着说不尽的悲苦和欣喜。
龙青黛好似被雷击一般钉在原地,好似一尊石雕。直到对面的男子向她走来,她才缓过神来,转身向回走。
“青黛——”身后的声音沙哑,带着哀求。
龙青黛停下脚步,眼中泪水闪烁。真的还要逃吗?逃避了三年,无论脚步走到哪里,那颗心却永远逃不掉。
殷白苏并不着急,缓着步子靠近,在龙青黛身后两步之处停了下来。“青黛,回家吧!”
回家?她哪来的家可回?她的家被她亲手毁了,她最亲的人被她伤成碎片。
“王爷,请回吧!”
“青黛……”殷白苏不顾自己东陵国信王的身份,也不顾身边这么多属下在场,从身后紧紧的抱着龙青黛,泪顺着眼角打在龙青黛的肩头。
龙青黛挣扎了一下,殷白苏的手臂却圈的更紧。龙青黛也放弃,任由殷白苏紧紧的抱着,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打在殷白苏的手臂上。
“王爷何苦要来?青黛不值得。”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我去做,除了你。青黛,跟我回去。”
龙青黛不语,回去,真的可以回去吗?是回到那个高城信王府,是回到信王府十年的生活,还是回到当初她们年少的时光?出了这脚步,这身躯还能够回去,她的心怎么还能够回去。
“王爷……为什么你不恨我?”她害他家破人亡,她要取他性命,为什么不恨她?
殷白苏松开手臂,搬过龙青黛的身子,盯着她的双眸用力的看着,好似要透过她的眼睛在对她的心说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该恨我自己,这么多年我从不知道你活的竟然这么的痛苦。我不知道你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我没有能够给你安慰,却去撕裂,无视你的伤和痛。青黛,对不起,别再离开,让我弥补这十几年的亏欠,好吗?”
深眸中泪水泉涌,那是从心底流出来的泪。是她的错,与他何干?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到了这种境地还要如此的维护她,为她承担这罪名。她已经救了她的性命,已经保住了龙家影卫性命,他已经用生命在维护,他那里还有错?还有哪里亏欠?是她欠了他,欠他这么多人的性命,欠他这么多年的真情。
凝视面前那双迷人的凤眼,此时它装进的不是往日温润,而是撕心裂肺的痛,这是她给予的痛。
“王爷——”
龙青黛缓缓的投进殷白苏的怀中,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她。越紧她越能感到他的心有多痛。
川谷看了眼龙柏和旁白的龙文湫,走上前去,拱手一礼。“晚生川谷见过龙阁主。”
龙柏嘴角淡淡一笑,点了下头,以示回礼。
殷白苏此时才回想起身边还有龙柏这个人,松开龙青黛,略略尴尬的对龙柏笑道:“多谢龙柏主一直以来对青黛的照顾。”
“信王客气,既然如今夫人已经回到信王身边,龙某也该抽身。”
“龙阁主,你对青黛的恩情,我殷白苏无以回报。知功名财物这些俗物污秽龙阁主之名。若龙阁主有意,他日-愿与龙阁主一醉方休。”
龙柏满意的笑了笑,“信王所请,龙某自然如约。”
君子之交从来简单,一字一句都如珍宝。
“龙叔叔,你是要走吗?你不陪娘去南境找花痴草了?”龙文湫昂着头疑问,满眼的舍不得。
“有信王相陪,龙叔叔送到此。”有对殷白苏和龙青黛拱手一礼,温润的笑道,“望后会有期。”
“龙阁主……”龙青黛话卡在喉间,许久才幽幽的问,“龙阁主何不会高城?”
“将来必定会回去,那时再会,告辞。”龙柏笑着转身离开,一身洒脱。这或许才是真正的龙青黛,儒雅温如的笑容下,有一颗风流潇洒的心。来去如风,不听谁之言,不闻谁之语。
龙文湫却是好奇,嘀咕道:“龙叔叔怎么说走就走了,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龙叔叔本如此随性,这两年多是我们拖累了他。”
“我很舍不得龙叔叔,他教我的剑法我还没有学会呢?”
殷白苏打量了眼这个龙青黛收养的孩子,和殷文澜年纪相仿。眉目清秀,一双纯净清澈的双眸透着机灵。这三年这个孩子应该是龙青黛唯一的寄托。
殷白苏伸手抚了下龙文湫的头,笑道:“回到高城,我命人教你如何?”
“真的吗?”
“当然。”
“你是王爷,说话要算话的。”
“嗯。”
“但是现在还不能回高城,娘还要去南境找花痴草来祛除身上的疤痕。”
殷白苏默默的看着龙青黛,那一身的伤疤,应该也是龙青黛这么多年的痛,每看一次,那地牢中残忍的画面便再现一遍,千余日,她的噩梦一直萦绕。
“青黛,我陪你去南境,医好你身上的伤疤,我们再回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