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境的路并不好走,都是弯弯曲曲的小道,好似一条长蛇在群山之中盘旋穿梭,有的时候走了一两天才会遇到一个村庄或者是小村镇,所以每次前行都是备足了干粮,半数夜间都是露宿在深山之中。
春日本是多雨时节,大山中遇到雨最是难行路。山体陡峭且湿滑,甚至会遇到崩塌。
雨连绵下了好几日,夜间没有找到投宿的村落,甚至是宿在高岗之上。听到当地的百姓所说,再向南走,人烟更少,甚至四五日都不会遇到有村落,而且野兽出没频繁。而那花痴草生长的地方便在这群山的最深处,向南至走还需半月路程。
川谷心中担忧,在次日离开所投宿的农家后,便劝说道:“王爷,夫人,再向南行路不知道要如何艰险,夫人身子弱,文湫又是个孩子,这样太过危险。就让属下与方海、石韦南下去寻找花痴草,侍卫护送王爷和夫人先回平阳城等消息,这样一来也快些。”
殷白苏看向龙青黛征求她的意思。龙青黛犹豫片刻道:“次日南境越来越危险,你一行三人过于危险了。”
川谷轻松的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属下们都是影卫出身,知道怎么的保护自己。倒是夫人这几日淋了雨受些寒,如果再走下去身子会受不了。”
龙青黛沉默许久,看了眼殷白苏,笑道:“这花痴草不用找了,身上不过是疤痕,又不疼不痒的。”
“青黛……”那满身的伤疤虽然不会让皮肉有任何的不适,但是却道道剜心,痛不在身在心。
“川谷,你保护夫人先回平阳城,其他的侍卫和影卫随我去南境。”
“王爷——”龙青黛大惊,“不行!”
“青黛,我知道你在乎那些疤痕,不仅是因为它们丑陋不堪,更因为它们是痛苦血腥的记忆。以前我不知道世上有能够去除疤痕的草药,现在我既然知道,我就一定要帮你去除。”
“王爷,你这样太危险了,前路到底如何谁都不不知道,村中老伯也说,向南毒蛇猛兽异常之多,村中很多南去采药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青黛这辈子还怎么安心的活下去。”
轻轻的将青黛搂进怀中,殷白苏心疼的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南境的毒蛇猛兽再凶猛,也抵不过沙场敌军,别担心。”
“王爷……”
“青黛,你可知那些伤疤不是烙在你的身上,是烙在我的心里。我也是想医治自己的心。”
川谷看着如此画面,牵过马匹,对殷白苏和龙青黛躬身道:“王爷,夫人还是属下去吧。”
“川谷……”
“夫人,此去南境,王爷和夫人有任何的不测,川谷和影卫都是死罪。还是让属下和影卫去吧。王爷和夫人由侍卫护送回平阳城。”
“你……”龙青黛担心凝视川谷,当初离开高城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过三年的光景,竟然已经成长如此有担当。他是白影唯一的徒弟,若是他有不测,白影必定是伤心欲绝。
“王爷,夫人,属下告辞了。”川谷说完便带着方海和石韦两个影卫上马南下。
龙青黛担忧的凝望许久,直到三个身影消失在葱绿的山林之中。
殷白苏半搂着青黛的肩头,轻拍了下,“青黛,别太担心,川谷是白影教养出来的孩子,你即使不相信川谷,也该相信白影。”
相信白影?龙青黛只觉得心隐隐作痛。她与白影之间有太多信任与欺骗,最后倒底是谁伤谁更深,她自己也无从知晓。这一世,他们终究是错过。
为了不让殷白苏担心自己,龙青黛挤出一个微笑。
“娘,白影前辈是谁?是川谷大哥的父亲吗?”
龙青黛宠爱的轻拍了下龙文湫的头教训道:“你的好奇心还真多。”
“我不知道嘛,不知道自然要问了。王爷,你说是不是?”龙文湫昂着笑脸问。
“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偶。”
龙文湫不满的嘟着小嘴。“娘,我们回去吧,说不定龙叔叔还在平阳城呢。”
“嗯。”
殷白苏的眉头轻皱一下,虽然不见龙柏的真容,但是那飘逸出尘的气质足以能够颠倒无数女子,也难怪当年任玉阁阁主时,无数的名门千金为了见他一面不惜走出闺阁入玉阁。这其中便有龙青黛。两年的相伴,殷白苏不能说对龙柏是没有戒备的。
回到平阳城已经是半个月后,他们找了个客栈住下来等川谷三人。
平阳城一般繁华,走在平阳城的大街上,似乎有回到高城的感觉。龙青黛和殷白苏走在后面,龙文湫跑在前面,对四周的东西都很是感兴趣。月前到平阳城并未有逗留便南下去寻找花痴草,现在回来,龙文湫可是要玩个遍。
殷白苏看着活泼的龙文湫,再看向身边笑脸盈盈的龙青黛,心中些许的低落。十年来,龙青黛从没有给予殷文澜这样的宠爱,仅有那么几次也是别有用心。殷文澜本就是心思细腻的孩子,如果他看到龙青黛对龙文湫这样的宠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文湫与澜儿同龄,回到高城,也相互有个伴。文湫性格开朗外向,也可以带着澜儿活泼些。”
龙青黛身子微微怔了下,澜儿?他的亲生儿子,回到高城她便要去面对这个儿子。她又该如何去面对,曾经对这个儿子残忍的幕幕一点点侵蚀她的心。
“王爷,澜儿……澜儿他还好吗?”
相见这一个多月,龙青黛从没有问及殷文澜,殷白苏也知道这是她心中的伤痛,不敢去触碰也不提及。今日见她心情不错,便提起,不想龙青黛竟然会关心的问及。
“澜儿很好,这三年来都是杜若和郦菱在照顾他,杜衡一如从前教他武功,带他出去游玩。”
“他……”龙青黛想问殷文澜是否恨自己,是否提过自己。但终是没有勇气的问出口,已经伤他那么深,最后一次竟然狠心的要他性命,他怎么可能不恨她这个母亲,怎么还会想念她。龙青黛苦笑自嘲,也许在殷文澜的心中,她这个母亲生死都已不重要,甚至希望她已经死了。
殷白苏读懂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澜儿这几年一直都想你,常常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如果他见到你,不知道会多开心。”
真的会开心吗?龙青黛心中狠狠的嘲笑自己一回,母子十年,殷文澜见到她哪一次是开心的?她给予他的不是责罚便是打骂,见到她一次,他便伤一次,以致那些年里殷文澜害怕见她,殷白苏也害怕她和殷文澜单独相处。
龙青黛笑了笑,殷白苏的话只是一个安慰罢了,她怎么能够当真。
龙文湫忙跑回到龙青黛的身边,摇着龙青黛的手臂道:“娘,是那位相王殿下。”
龙青黛和殷白苏同时的抬眸望去,相王甘凉正迎面走来。
甘凉见到殷白苏和龙青黛在一起,着实的惊讶了一番,月前龙青黛还是和龙柏南下去寻找花痴草,如今却与殷白苏相见了。看上去以前的悲愁都已烟消云散。
再相见竟是三年后的平阳城,殷白苏也的确是没有想到还竟然会是在这街市之上。
“信王殿下,龙夫人,不曾想会是在平阳城再见两位,更是难得见到信王殿下。”
“初入贵地,本应该前去拜会,奈何私事缠身多有不便,还请相王殿下莫见怪。”
“信王何须此言,今日幸会两位,不如到鄙府小坐,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殷白苏看了眼龙青黛,争取她的意见,龙青黛也望向他同样在问他的意思。
“那就叨扰相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