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黛来到东宫,一来是想看看龙文湫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二来也是想见见这个夏文昭。已经三年没见了,当年见到他的时候,他内敛沉默,看上去冰冷,现在不知道是否有所改变。
踏进宫门,龙青黛命人不用通报。问了宫内的太监,才知道这个时候殷文澜在跟随太师在学文。龙青黛命身后跟随的宫人都在此候着,和杜若在太监的指引下来到了学堂外。
这太师龙青黛并不陌生,她清楚记得,他是永安侯府被灭那一年的殿试第一,先皇钦点的状元江道远。
龙青黛曾经也见过此人,其文道见解独特,对朝局颇有自己的看法,所以一直不容于朝,在地方上做个小官,去年才被田毕丞相举荐启用。由于对朝廷中许多的事情看不惯,所以不愿再参与朝政,一直在翰林院修书。殷白苏一直觉得如此良才埋没,但他已对朝廷心灰意冷,便任命其为太子太师,高居官职,不掌实权,并命其子江陵游为太子侍读。
站在学堂外的廊檐下,侧着身子,偷眼望向里面。江道远面对着门而坐,下手坐着四人,右边的是殷文澜和夏文昭,左边是龙文湫和江陵游。其他三人听太子太师讲解很是认真,只有龙文湫一会儿这样坐着,一会儿那样斜着,还时不时的和旁边的江陵游耳语。
太子太师江道远拿起手边戒尺,重重的敲了敲书案,训诫道:“龙文湫,江陵游,你们这是在听讲吗?”
江陵游垂下头,龙文湫却傻笑站起身道:“太师,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太伤脑筋了,学生觉得你还是别为难学生了。本来我也是陪太子读书的,您只要教好太子就行了。您就把学生当成是空气,看不见,听不见。”
“放肆!”江道远又狠狠的敲了下书案,“学堂之上,你们动作耳语,不尊师重教,简直是有损先哲之名。”
龙文湫扭头看向身边的江陵游小声的问:“太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陵游抬眼偷瞄了下江道远,垂头没有回答。龙文湫又看向另一边的殷文澜和夏文昭,再次的询问了一边。殷文澜却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龙文湫的话。夏文昭皱了皱秀眉,对龙文湫暗暗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而龙文湫却好似根本没有读懂,问道:“文昭,你摇头是指的什么意思?”夏文昭看了眼江道远也转回脸不再动作。
最后龙文湫求助无门,便看向江道远。而这一切原就看在江道远的眼中。当龙文湫迎上江道远的目光时,尴尬的挠了下头道:“太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真的听不懂。你看我这么笨的学生,你就忽略了吧。”
“你这是扰乱学堂!罚你二十戒尺!”
“啊?”龙文湫大惊,立即的将双手抱在怀中,抗拒不愿意伸出手去。
“上前来!”
“我……”龙文湫瞥了眼旁边的三人,不仅没有上前,而是转身便向外跑。
刚跑到门前边见到在门外站着的龙青黛,立即的上去抓着龙青黛求救道:“娘,太师要打我。”
龙青黛无奈的笑了笑,在看向学堂内,江道远正走过来,对龙青黛躬身一礼,“臣参见皇后。”
此时学堂内的殷文澜三人也都走出来见礼。
“太师辛苦了。”龙青黛扭头笑了笑对龙文湫道,“你打闹学堂,快向太师赔礼。”
“赔礼后是不是就可以免打了?”
“你这小鬼,错在你,赔礼是应当的,挨教训也是逃不掉的。”
“我……”
“快道歉赔礼!”龙文湫虽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言语却是冷了几分。龙文湫也不敢再僵持,便躬身施礼,“太师,学生知错,请教训。”说完便一副慷慨赴死的气势,伸出右手,别过头不看。
龙青黛偷笑了下,走进学堂内。果然身后便响起了戒尺打在受伤的噼啪声和龙文湫鬼哭狼嚎的声音。直到他是故意,龙青黛也不搭理。在龙文湫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翻看了眼面前的书卷。侧头问旁边的殷文澜:“太师讲解的可都听的明白?”
“回母后,太师讲解的细致通透,儿臣都已明白。”
“嗯。”龙青黛又看向夏文昭,浅笑了下问,“你呢?”
“回皇后的话,文昭也都知晓。”
“文昭?”龙青黛若有所思的合上书卷,转头看了眼龙文湫,一副沮丧的脸,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龙青黛。龙青黛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再不好好的听教,便让太师重打四十戒尺。”
“娘,我的手都肿了。”
“你呀就是活该,淘气、顽劣,还顶撞太师,难道不该教训?”
“我……”龙文湫嘟着嘴,很是不满的别过脸去。
龙青黛也不多逗留,和江道远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便离开。龙文湫很是不满的坐在
回自己的位子上。心疼的吹着自己红肿的右手。旁边的殷文澜只是冷冷的看着,并不关心的道一句问候。反倒是江陵游和夏文昭关切的询问。
学堂结束之后,龙文湫就不顾已经受伤的左臂和右手,强行的拉着江陵游去后花园嬉闹。殷文澜和夏文昭两人却是回书房温习。刚走到月洞门,便发现皇后宫中之人在书房,殷文澜忙慌张的跑进书房内,见到两个宫女正在整理书架和画桶。殷文澜立即的上前夺过宫女手中的锦盒,斥责道:“不许碰我的东西!”
宫女被吓的慌张跪下求饶。殷文澜怒斥:“出去,都出去!”
在隔壁的龙青黛听到了这边的声音,走进门来,正看见殷文澜怀中抱着一个锦盒。龙青黛一眼认出来那个锦盒,那里面装着的正是当年殷文澜七岁生辰,她“精心”为他挑选的那把匕首。殷文澜抬头看着龙青黛,又看了眼怀中的锦盒。沉默的垂头,泪却在眼中打转,却坚韧着不让它流下来。
龙青黛沉默许久,当年的画面再次的在面前放映一遍。殷文澜害怕哀求的眼神,生生撕裂她的心,当年她竟然残忍的要用这把匕首剜去自己亲生儿子的眼睛。龙青黛面容凝重的转身离开。
“母后……”殷文澜抱着锦盒追上前两步,直直的跪下去。
龙青黛侧身回头看了眼殷文澜,心中苦笑,母子之间隔阂、伤害、仇恨十年,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化解。往昔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她忘不掉,殷文澜更忘不掉。母子之间终究不能够亲密无间,过往一切如高山阻隔,谁都跨不过去。龙青黛皱着眉头无奈的转身离开。
“母后……儿臣错了,母后,儿臣不该乱发脾气,儿臣错了……”泪终于还是在龙青黛离开月洞门时候流了下来。“娘,你能不能听文澜解释……”
跪在一旁的夏文昭目光看了眼龙青黛离开的方向,又紧紧盯着殷文澜,一种心疼从眼底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