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楚蔚将事情与楚清远说了,拿了那玉佩给了他:“我瞧着这玉佩对她很重要,不敢轻易收下,可她执意如此,我也是百般无奈啊。”
楚清远接过那玉佩,瞧着那做工,玉质皆为上品,而那玉佩中间,一个云字更是格外醒目。只是不知,这是她那心上人送的,还是父母给的。
“我先拿着吧。”
楚清远还是收下了玉佩,只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思。
楚蔚点点头,也没觉得他做的不对。她们本就是无亲无故,没有一个平白受人情,一个理所应当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陌生人。哪怕再觉得对方顺眼可怜,也没拿自己全部身家去救助的。这些日子给姜暮云延医问药,着实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眼瞅着要到京城了,若是手中没了银子,可真是寸步难行了。
不过楚蔚想的是好,这块玉佩,被楚清远拿走后,终其一生,都没把它当掉。
楚家人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一个地方头一件事便是找当地名医问诊,如此舍下功夫,待过了三四个城镇后,姜暮云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
这天夜里,趁着众人休息之时,楚清远悄悄找到了姜暮云,将她拉到了客栈里的小院子里。
“怎么了?”姜暮云脸色虽然还有些惨白,可说话时也不怎么咳嗽,精气神也足了许多。
楚清远看着她这个样子,自然是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就更不舍得了。
“再过个几十里便是雨林山庄了。你,有何打算?”楚清远说这话时,正是一阵冷风袭来,可他,却出了一身的汗。尤其是手心,黏糊糊的难受。
“到了那,将我放下就可以。”姜暮云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果然。楚清远忍不住一阵失望:“可那早就是一片废墟,你,留下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你的身子如今刚好一些,若是今后疏于调理,就……”
“那便在与你们无关了。”姜暮云平静的说道:“救命之恩,我必定报答。况且,大仇未报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
“必须要报仇吗?”楚清远看着她:“或者说,随我们一起入京怎么样?”
“楚公子觉得,为人儿女者,该如何尽孝?”姜暮云眼色微冷。大约也是有些话在心里藏得太久,此刻有些忍不住了。
“我自十五岁那年离家,与父母聚少离多,未曾承欢膝下,此乃一不孝;私自与他人定了终身,不顾父母跟前只我一个女儿,此乃二不孝;因为误信他人,导致父母亲族满门覆灭!此乃三大不孝!父母身死,我未曾收敛尸骨,跪灵哭孝,父母头七,我未曾喊上一句。楚公子以为,我这般,可配为人子女?!”
楚清远被说得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道:“这也非姑娘一人的错,乃是……”
“就算我是受人蒙蔽,可为何轻信的是我,付出代价的却是我的家人!”姜暮云眼中含泪,心中更是万念俱灰:“我有何资格,让全庄上下三百余人为我而死!”
带着绝望的声音在院子里久久不散,也彻底堵住了楚清远的嘴,此刻,他有些后悔为何要提起这事了,平白惹了她伤心。
好在姜暮云也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不过是压抑的太久,好容易发泄出来,一时有些失控了。不过缓了一会,渐渐的就平静了下来“抱歉,刚刚有些失态了。”
“无妨。”
楚清远道:“倒也不是要拦着姑娘回去,只是我得到的消息说,这些日子,山庄周围一直有人出没,我怕是有人在设套等着姑娘。”
姜暮云听了这话,有几分犹豫:“应当不会。”
若是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想必是听说了自家的事,一些武林中人来此祭拜爹娘,或是一探究竟的。
“起初我也不敢轻易确认,只是连着几日,就那几个人在山庄外等着,心中便起了疑心,不过到底我派出去的人武功不高,没敢靠近。只远远看了个大概就回来了。”
楚清远斟酌着将话说完:“姑娘有心报仇,若是此时入了套,岂非功亏一篑。依我来看,不若暂时忍下,待身子好利索了再回来也不迟!”
“可那里……”姜暮云看了一眼远处,满是痛苦。
爹娘与山庄一起没了,也不知如今尸骨可存?再不济,自己总要回去看看,给爹娘叩头赔罪。
“听闻峨眉派与少林已替老庄主与夫人收敛了尸骨。”
“当真?”姜暮云心中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欣慰:“可知道埋于何处?”
“被少林方丈带走了。”楚清远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山庄尽数被毁,外人也不知道该埋在哪,荒郊野外的又怕被人惊扰了,是以少林方丈主动提出将尸骨带回少林安葬。”
“如今在少林?”姜暮云顿时觉得有些无力,少林与雨林山庄天南地北,凭自己如今一个人,怕是走不到啊。
“姜姑娘其实也可安心,少林乃是佛门圣地,老庄主与夫人在那里,日日听着经文佛号,受佛主庇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楚清远见此事有了转机,也就来了精神:“姑娘大可先养好身子,再去接回父母也不迟啊。”
“让我,再想想吧。”
楚清远也知道今日自己话有些多,有几分失了姿态,不再多说什么了。
“那姜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
待楚清远离开后,姜暮云却是彻底睡不着了,撑着胳膊,瞧着天上半残的月亮,出了神。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去细想,总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
可那日撕心裂肺的痛现在想想还是深有感受。如果是梦,根本不会痛的。
宴宥鸣,你,究竟为什么?
姜暮云自认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对宴宥鸣也算是了解,知道他的性子,可那日,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冷酷无情,对自己更是半分感情都没有。这前后的反差太大,以至于自己到现在都在怀疑,难道以前都是他存心做给自己看的吗?还是有人冒充?
不,不,姜暮云立马否决了后面的猜想,那日的人,无论动作形态都与他一模一样,可若真是他存心演戏欺骗自己,那他的演技,真的很精彩呢。
宴宥鸣,于你而言,我只是你无聊时的消遣,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
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你不觉得,我付出的有些多了吗?或许你早早讲明,我也会放手的。我又不是那般痴缠的女子,你不必狠心叫我绝望。
此刻,宴宥鸣看着眼前的大红喜袍,冷笑一声,直接撕烂了扔在了地上。
“你又在胡闹什么?!”
五道气急败坏的说道!好不容易赶出来的衣服,就这么毁了,明日就要大婚了,该穿什么拜堂!
“看来师傅是半分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宴宥鸣依旧是一身白衣坐在桌子边,不过,脸上比前些日子多了几分戾气。
“我承师恩,得师傅真传,这份恩情至死也不敢忘,只是,师傅要我强娶不爱之人,恕弟子万死也难从命,若师傅不想毁了我与师妹,便趁早取消了这门婚事。”
“你与你师妹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难道不能白头偕老?”
宴宥鸣几乎要被气笑!一起长大便要白头偕老?这是哪里听来的?
“不能!”宴宥鸣直接了断:“师傅若不想明日我当着众人面闹事,便趁早放我离开。”
“你敢!”五道眼睛一瞪,道:“便是绑着你,也要把这门婚事给风风光光的办完!”
看来师傅是铁了心了。宴宥鸣很是无奈,这些日子,劝了劝了,威胁的话也说了,可师傅就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样,死活非要成全这门亲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执念。
“随您吧。”反正自己也是铁了心不可能娶师妹的。就看他们师徒两个谁道行更高了。
五道听了这话,只以为他是妥协了,点点头出去了,婚事在即,他还要找喜娘在赶制一件喜袍出来,做工粗糙些也无妨,看着过得去就成。
不过,五道人虽然走了,却还是派人看着他。生怕半夜人跑了。
还真是,百般防备啊。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婚呢。
不过,宴宥鸣也没打算跑,自己一个人拎着酒壶回了屋子,小小的一间木屋,里面已经挂满了姜暮云的画像,大的小的,练剑的看书的,各式各样都有。
宴宥鸣瞧着,脸上的笑就出来了,如今在这,也唯有这些能让他放松一些,也唯有她,能让自己开心。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会跟着那个新认识的妹妹回京城了吧?
不过也好,京中繁华热闹,去转转看看也不错,只是,千万别被哪个王爷公子的瞧上。想到这,宴宥鸣坐不住了。暮云生的好,性子更是没得挑,到了京中,定是挺扎眼的存在,万一哪个不要脸的盯上了她,百般纠缠该如何是好?
宴宥鸣越想越觉得这事发生的几率大,虽然他知道暮云不会变心,可架不住京城的人既厚颜无耻又心眼多,万一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
不成!还是赶紧解决了这的事,回去看着才好。
暮云,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大早,宴城来到了这座孤岛,心里难受的厉害,今日,心爱的师妹便要嫁与他人为妻了,从此后,天高地阔,在与自己无关。
也罢,若师妹真心幸福,自己也可安心离开了。
“大师兄。”宴城在门口恭敬的喊道:“师傅命我来接你过去。”
宴城叫完,却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心里一慌,刚打算强行破门,就见宴宥鸣一身黑衣走了出来。
“做什么?!”
宴城向来惧怕这个大师兄,有些心慌的笑了笑:“没什么,师兄,该去拜堂了。”
“恩。”
宴宥鸣提剑打算走,却听宴城道:“今日,是师兄大喜的日子,这身衣服,似乎……”
“我做什么,何时轮到你做主了!”宴宥鸣冷声道。
也不知是不是宴城胆子大了,或许是单纯的不想让小师妹受委屈,居然反驳道:“师兄做事自然不需要我做主,只是今日是师兄大喜的日子,这门亲事更是师傅一手促成,师兄难道打算惹他老人家生气?!”
“我何时答应过?”
“师兄不答应!为何不走!”宴城有些气愤“师兄既然不爱小师妹,就不要娶她!凭师兄的本事,想离开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需要你管!”宴宥鸣说完,提步打算走,却见宴城急急赶在他面前,拦住了他。
“站在!我想问师兄一句,今日到底意欲何为?!”
瞧大师兄的样子,绝不是去安心拜堂成亲的,更像是砸场子去的。若是如此,自己定然要拦着她,小师妹性子高傲,若是当着那么多人面被大师兄抛弃,如何能忍受的了。
“我说了,与你无关!”
“小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今日有我在,师兄休想伤害她!”
“呵。”宴宥鸣冷笑:“在这装深情可没人看。”
这个师弟,就是性子太过绵软,整日里又琢磨的多,才不讨人喜欢。这里,谁不知道他喜欢小师妹,偏他自己,一味装聋作哑,甚至还要看着自己心上人嫁给他人都不敢吭声,当真让人替他窝囊。
“你若真喜欢她,我替你和师傅说,今日这婚事便给你了。”
“师兄!”宴城仿佛受到了侮辱:“小师妹不是你可以随意拿来送人的!”
“呵,那就不要废话了。”
师兄弟两个正对峙着,五道的二弟子,宴平秋突然来了。这个人性子温润平缓,平日里待人也很好,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来,先狠狠的瞪了一眼宴城。
“你怎么来了?”宴宥鸣皱紧了眉头。
宴平秋叹了口气,道:“师兄,有件事,我也是刚知道。”
一旁的宴城心猛然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二师兄。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