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瑶昏睡后,凤王府厨房里的灶台上时时刻刻都温着一碗熬得粘稠香甜的米粥,就等着凤王妃醒来能第一时间吃上饭,所以木香也只是片刻的工夫便回来了,将米粥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恭敬退下。
凤苍将那米粥端起来,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轻声道:“至今本王没有查到她有什么别的目的,若真是有的话,本王也觉得那个人的目标是你。上次本王也与你说过,可是这个世界上,你并不认识旁人。”
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五个月,而且都是跟在自己身边,正是因为如此加上种种迹象表明,凤苍才敢猜测那人是南栀。
这也可能说是直觉,只是南栀不肯与李瑶相认,是否有着什么苦衷他暂且不知。凤苍抬头看着李瑶,微微蹙眉。而如今,这万般的苦衷都是不能考虑了。
“瑶瑶,那个人或许是南栀。”
李瑶指尖一动,终于缓缓抬头看向凤苍,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声音嘶哑,“是谁?”
“或许是南栀。”凤苍不敢肯定,因为这根本是匪夷所思。若是南栀没有死,瑶瑶不可能这么多年还没有发觉,更何况他听瑶瑶说时空之间的连接本就是偶然,就算南栀没有死也不会那么巧的来到这里。
这其中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清楚。
凤苍伸手摸了摸李瑶的脸,浅浅一笑,“先把粥喝了,喝过药,本王什么都告诉你。”
安阳京都短短的一个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身死,百官毙命。其下所有亲眷流放一批,送去寺庙一批,斩杀一批,贬为平民一批,长长的几条街道几天之内清了个干净。
各处政事不断上报,李萧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很是无奈。主子现在不肯登基,朝政全部交由他处理,可是大半的朝臣都已经没了,这所有的朝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都已经在重阳殿呆了半月有余了!
让随侍的小厮奉上一杯浓茶,李萧闭着眼睛咕咚咚的全部灌进肚子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见那挡住视线的各处折子,再一次趴在了案桌上!
他真的不想起来。
“哥哥。”
略微带点鼻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李萧勾了勾唇,抬头看着那个拎着食盒过来的女孩,欣慰笑道:“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我的好妹妹能想着哥哥,快过来让我看看今天都带了什么。”
李然微微一笑,拎着食盒看了看那一桌子的折子有些犯难。李萧却大手一挥,全部落地,将食盒放在案子上,嗅了嗅,叹道:“妹妹亲手做的饭菜就是香!”
“那你就多吃点,这几天看你都瘦了几圈。”
李萧一盘盘的拿出小菜,道:“已经在准备科考,最多不过二十天,各处官员上任,我也就轻松了。等主子登基就更加没我什么事情了。”
李然点了点头,“是啊,哥哥也该休息一下了。只是王爷登基恐怕还得有些时候,今天瑶主子醒了,情绪不太对。”
李萧手下一顿,垂眸道:“瑶主子孩子没了,是要难受一阵的。”不过主子向来宠爱瑶主子,这个时候的确不会想到登基这件事情。
“不仅因为瑶主子,上凌现在也不安分了。”沉闷有力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李萧兄妹均抬头向门口看去,随即敛了神色,凝眉看向走来的那人。
向观拎着两坛酒,站在案前五步远,问道:“我们一起喝个酒如何?”
当年李家的三兄妹如今总算齐聚,那时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不想还能再次遇见,并且侍奉同一个主子。李萧忽而笑了,吩咐小厮,“去拿三个酒杯来。”
李然释然的笑了笑将案桌前的折子用脚往旁边推了推,李萧却道:“别弄了,外面月亮正好,不如我们去门口喝。”
向观也笑道:“也是,这是重阳殿,可不能在这里喝酒。”
“那是大哥以前没来,二哥不知道在这里偷喝多少次了,也是仗着这里没人来。”一声大哥将三人之间的所有隔阂全部消散,向观愣了一瞬,上前拉着李然往门口走去。
当年离家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个妹妹呢,如今都这么大了,突然间这铁血的汉子竟然有些想哭。
月明星稀,三人坐在重阳殿前,看着底下京都万民灯火,喝着小酒,吃着自家妹妹做的饭菜,心底终于散开了那片乌云。
向观扭头看向李然,“然儿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冬日的生辰,过完就二十了。”
“那也该成个家了,可有喜欢的人?”他看着这丫头水嫩嫩的,本以为只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知道她已经十九时确实吓了一跳!
李然兴许是喝了点酒,此刻面色微红,笑道:“还没有。”
“那就怪你二哥了。”向观将酒坛子扔到李萧怀里,李萧顺手接过手却被震的一麻,看向观埋怨的瞪着自己无奈道:“我早就跟了主子,这京都之中的人少不了要收拾一顿,怎敢把然儿就这么托付了?再说,若不是你一再压我,让我这么多年只是候补官员让旁人看不起我们然儿,然儿如何会没人提亲?”
向观一巴掌拍在李萧脊背上,差点拍吐他三升血!怒骂道:“你既然早就跟了主子却一个劲的给我装,那刘家和轩辕家的案子,你是不是也是早算计好的?”
李然看自个二哥被虐得惨,到底是不忍心,忙打着圆场,拍着李萧的肩膀让他缓缓,解释道:“大哥莫恼,那事的确不是原本算计好的。二哥,你快如实解释吧,不然我看大哥一拳你也受不了!”
说罢便捂着嘴幸灾乐祸的笑开了。
李萧骂了声白眼狼,看着向观叹道:“大哥,这真不是我故意的,当初我虽然得主子相救,可也只是得了一个机会。主子说我若能在京都中混出个模样便好,若是没有,他反正也是顺路救的,便当做不认识。说到这,我还没怪你处处阻挡我,你倒是先拿着然儿的事情给我定罪了,可冤死了!”
向观被他说的楞楞的,他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个事情,怪不得当初凤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是太在意能不能救下李萧。
这问罪的的确是有些无理了,但是想到然儿已经这般年纪了还未嫁人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愁思道:“只是哪有女子二十还未嫁人的,可恨的是我身边都是军营里的糙汉子,万万配不上我家然儿。”抬头看向李萧,“你可认识什么人?相貌,品性,家室都不错的?”
李萧看了看那边已经醉了的李然,勾着他大哥的肩膀笑道:“如今然儿正醉着,你说这她也没听到,稀里糊涂,不如等她明日醒了你再问。这事,得看她自己愿意,若她就喜欢上一个糙汉子,你还能拦着不成?”
向观浓眉紧蹙,极其认真的想着这件事,片刻又有些为难道:“这也是,然儿喜欢最重要。若真是个糙汉子,我就多派几个军营里的兄弟去给然儿撑腰,不管怎样不能让人欺负了。”
李萧但笑不语。
两坛酒见底,能让李然昏昏醉醉却不足以扰了两个男子的心智,向观喝完最后一口酒有些赞赏的看向李萧,“看不出来,你这副弱模样,喝酒倒是不差。”
“喝酒,也是官场的一个必备技能。”
“李萧。”向观突然十分正经的喊了一声,李萧疑惑的扭头,突然眼睛一瞬明亮,心下一紧,拉着不省人事的李然转了个身!
原本的地方明晃晃的插着一根箭羽!
向观挥起一旁的酒坛,向那个方向而去,酒坛应声而碎!下一瞬只见月光下箭雨铺面而来,禁卫军从那边急速赶来,一人边挡着箭矢,一边汇报:“太尉,突然来了一群不要命的硬闯皇宫,以毒箭开道,兄弟们已经吃了很大的亏!”
箭矢有毒!
李萧不敢耽误,将李然抱在怀里对向观道:“我先进大殿!”
“快去,外面我顶着!”向观的武功练的硬,相比之下内力是要弱些。可是那些箭矢都是有毒根本不能触碰,只能用内力退开,几波箭雨下来,已经感觉有些吃力!
而完全没有武功的李萧更是在进门的瞬间被一枝羽箭直接贯穿了右胸膛!李萧身子一个踉跄,硬是忍着进了屋,将门关上,然后去了后殿将李然安放好!
可是那毒素实在蔓延的快,李萧只感觉眼前已经出现黑影,心里也开始泛起了恶心!一手扶着桌子,李萧一边往后门走去,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这个时候还是出去喊救兵比较有用!
可是中了毒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李萧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就向前摔去!可是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趴在地上。
南谷将李萧放平,赶紧点了周身的几大穴道防止毒素蔓延,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李萧的嘴里。
李萧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南谷时,下意思的松了一口气。
“别松气,后面的箭拔了再松气!”下一瞬,李萧只感觉整个后背的脊骨都要被人一起拔了出来,死死压着声音不喊叫出来,可是身上的冷汗却瞬间将衣服浸透!
南谷扔了带着血肉的箭,又拿出一瓶药整个倒在了伤口上,便任由李萧趴在了地上。然后将李然晃醒,对着她的耳朵喊道:“你快醒醒照顾你哥哥,我还有命去救!”
李然只感觉头嗡嗡的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愣了好一会才猛然回过神!
南谷的轻功比之流封几人根本不够看,可是今日却真的是突破了速度,从宫里到京都城外三十里的军队遭遇埋伏的地方竟然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定然要骄傲一番!
段铮伸手点了受了伤的士兵的穴道,转身看见南谷,蹙眉道:“军队正在此处休息,他们来的突然,伤了足有万人。”
“那是够麻烦的,把你的军医叫来。尽量吧,能救活一个是一个!”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晃了晃估摸着道:“应该是够用,省着点吧。”
段铮点了点头,将身后的老头抓起仍在了南谷面前,“这是这一行军医中医术最好的。”
南谷看了他一眼,又从怀里拿出一包粉末扔给那老头,道:“熬成汤水,将毒箭拔出后撒上瓷瓶里的药粉,然后再把汤药灌进去!”
“好,我这就去办!”这军医想必也是见了世面,不慌不乱是个人物。
南谷安排好便没了事情,看着大军已经开始驻扎生火,心底有些担忧,道:“宫里的李萧和向太尉也遭受了埋伏,他们是想断了主子的左膀右臂啊!”
段铮回头看着大军忙碌,冷声道:“痴心妄想!”
“的确是痴心妄想,就算你们都出事也不可能打乱主子的计划。”南谷嗤笑道,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叹道:“安阳和上凌恐怕要有一场恶战,你这一路估计走的辛苦了。”
出师未捷先损失将士万人,这足以打击任何一支军队,不过段铮却感觉这不像上凌皇上的安排。京都改朝换代,主子未让消息传播出去,边关将士并不知道皇上已经死了。而那些将士大多又是轩辕家训练的,他原本计划此番去不是先对战敌军,而是先整顿己军。
对方不战已乱,这是上凌巴不得的事情,说不定还会从中挑拨,趁机开战。就算不说如此,那上凌皇帝的“魅”被主子灭后也没有这般能力可以派出这一批杀手。
现在军队出城不过五十里,那人便迫不及待的要置他们于死地,这未免太着急了些。
突然,军队骚动起来,段铮南谷向那边看去,只见一片黑色压制性的向这边席卷而来。南谷微微一笑,道:“你是个闷葫芦,幼柏又是个只听主子话的人,这一路你们别打起来才好。”
段铮起身,看了南谷一眼,淡淡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明显的,这是在赶人了。
南谷摸了摸鼻子,瞥了瞥嘴嘀咕道:“真是用完就扔啊,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白瞎了我的好药。”
“主子的命令你若是敢不从,别说感谢,跪下我都不带皱眉的。”
南谷一瞬无语,谁说这人闷?明明就是......是什么来着?
对了!
闷骚!
南谷瞪了他一眼,和那边带着凤溪阁手下刚落地的幼柏点了点头示意,便施展轻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