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很难支持你当演员，最多持中立态度，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到底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不用问我。”我只能采取最客观的态度实话实说。

　　 这原本不是昧良心的话，可此时却像是被迫说出来的……我心底里大概还是坚决反对的吧。

　　 突如其来的莫名心虚让我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只好再次扭过头去，假装被远处滑翔而过的几只黑色小鸟吸引了注意力。

　　 我不知道他看到我“漫不经心”的态度会怎么想，也不想再管这么多，只想逃避这个话题。

　　 若是他真要“逼”我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许会抓狂，或许会发疯，或许会崩溃……也有可能满不在乎，当做无事发生。

　　 但我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

　　 他没有再开口追问，而我选择保持沉默。

　　 就这样，我们一直僵持着。

　　 ……

　　 15:14:08

　　 他修长的身形挡住了从阳台大窗洒进的阳光，将我笼罩在灰暗的阴影当中，让我感觉更加压抑，心情掉入更深更黑的谷底。

　　 忽然间，我觉得心里特别丧，特别难受，可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不仅容易过度多愁善感，还异常敏感，都变得不像从前“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我了。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其实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先看看这一次能不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只当一回演员，如果不可以的话，我也只当一回演员，以后再去找其他的工作，只要你能放心就好，悠悠，你看这样行吗？”

　　 “你真有那么想赚钱吗？”我缓缓转头，对上了那一双清澈而潋滟的眸子，猛然间醒悟过来。

　　 原来这货不是真的想当演员，只是想赚大钱而已啊！可赚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这货会突然这么想赚大钱呢？

　　 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想起以前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现在过不惯跟我一样的穷日子了吗？

　　 我无权，也不应该阻拦他，可我现在只要一想起他嘴角带血的模样，就心有余悸，总担心傻乎乎的这货一离开我，甚至在我眼皮子底下都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意外，让人防不胜防，一不留神就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种感觉似乎比我自己受伤还要难过，如此一来，我怎么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鱼龙混杂、弱肉强食的娱乐圈里冒险呢？

　　 “嗯嗯。”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憨憨地笑着说道：“我要赚好多好多钱，那样就可以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带你吃任何想吃的美食，给你买任何想买的东西，还可以带你的家人一起去旅游，总之，只要我赚了钱，你就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地写小说了。”

　　 说完，他便默默地低下了头，一双食指没有章法地戳来戳去。

　　 我弯下腰，想偷瞄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结果发现这货竟然又脸红了。

　　 貌似对他来说，要当着我的面说出这些话很不容易，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把心底埋藏已久的话和盘托出，既紧张又害羞，在忐忑不安地等待我的回复。

　　 啧啧！这么会替本宝宝着想，是想要老娘好好表扬他一下吗？

　　 不知为何这货的想法竟与我心底的憧憬不谋而合，似乎很懂我，很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好到近乎无可挑剔。

　　 可本宝宝怎么能过度依赖别人呢？

　　 “谢谢你总是为我着想，还对我这么好，只不过……”我尽力露出了一个最为真诚的笑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他眨巴着一双星星眼，十分好奇的模样，才“撤销”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写小说主要是脑力劳动，再加上我一向写得很慢，不会消耗很多体力，所以实际上根本不累，只是看起来写的时间比较长而已，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累着，你只要能够挣钱养活自己就可以，用不着管那么多，我自己的梦想要靠自己努力去实现，不能总想着依赖别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吧？”

　　 “我当然明白你一向习惯靠自己，不喜欢依赖别人，可……”他满脸纠结，似乎还想找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说服我。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三点多了，连忙打断他，一面转身开门走，一面假装急切地说道：“我们已经说了大半个小时，客人该等急了，还是先出去吧。”

　　 “好吧。”他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我身后回了客厅。

　　 “真不好意思，我们聊着聊着就忘记看时间了，不会耽误您的时间吧？”我看到玻璃杯里的茶水以及茶叶都早已一干二净，只好尬笑着客套一番。

　　 “怎么会呢？其实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找李先生的，没有其他什么要紧事。”光头大叔淡定地笑着回答，稍微顿了顿，又道：“你们刚刚商量好了吗？”

　　 “还是直接让他跟您说吧。”我赶紧让开，把“舞台”交还给了原本的两大“主角”。

　　 “王导演，您好，我为先前的失礼感到十分抱歉，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万万没想到这货竟然主动伸出手，摆出了握手的标准姿势，而且脸上的笑容极浅，既似是谦和的微笑，又好像是似笑非笑。

　　 “您好您好，那李先生的意思是已经同意跟我合作了吗？”光头大叔立即笑容满面地握住了他的手，还上下颠了几下。

　　 他瞬间敛去笑容，迅速地抽了回大叔舍不得放开的手，冷若冰霜地说道：“合作不是不可以，但您必须先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资金，可以确保支付最终的片酬才行，否则免谈。”

　　 “这点您不需要担心，为表诚意，在您签完合同后会先预付一半的片酬，要是我说话不算数的话，您不来拍戏就是，这样我跟赞助商交不了差，别个也会找我的麻烦，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呢？您说是吧？”

　　 光头大叔正了正神色，郑重其事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式两份的合同，在桌面上摊开，让他仔细查看。

　　 他只伸出一手，轻轻地捏住A4纸的一角匀速翻开，一对眼珠转得相当快，好似是一目十行，不需要经过多少思考就可以判断出合同是否公平合理，以及两份合同的内容是否完全一致。

　　 这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时，这货超过一米八五的气场比大叔一米八左右的气场略强，唇枪舌战却不相上下，听得我忍不住在心中啧啧赞叹（疯狂吐槽）。

　　 该怎么说好呢……宝宝只想说一句：“这逼装的，666啊！”

　　 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仔细阅读合同吗？结果看得这么快是怎么回事？

　　 So，除了“装逼”，本宝宝真的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这货“装模作样”地检查完了合同，便立即说道：“您帮我准备的合同的确没问题，我可以签，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看看剧本吗？”

　　 “当然可以。”光头大叔依旧眉开眼笑，动作迅速地从包里抽出了一沓装订好的A4纸，封面上只印着两个黑色的粗体大字――剧本。

　　 这货接过去后，不紧不慢地翻开了第一页，目不转睛地细细阅读起来。

　　 宝宝好奇地凑过去，瞅了一眼，看到最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标题，便习惯性地念了出来：“《百世轮回之恋》？”

　　 光头大叔微笑着看了我一眼，随即侃侃道来：“这是用一部比较有人气的快穿小说改编成的剧本，里面的男主为了找到爱人的转世并与她永远在一起，追寻了百生百世，令人动容，而且最后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也是现在的观众比较喜闻乐见的，我相信只要成功拍摄出来，就一定会取得不错的成绩，到时候还可以给李先生一定的分红，毕竟我目前拉到的赞助不是特别多，计划给主演的片酬也比较少，我感觉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古装剧不方便打广告吧，那些赞助商怎么会同意您选择这个剧本呢？”我又瞄了几眼剧本的内容，发现女主转世所在的世界全都是古代的，不禁有些疑惑。

　　 虽然说现在古装剧里强行植入现代商品的情况也较为常见，很多无良剧组为了拉到足够多的赞助，会不择手段地尽量多往剧里加各种乱七八糟的商品，比如古代美女上面穿的是古装，下面踩的却是名牌高跟鞋，还会给很多特写镜头，让观众注意到她们穿的鞋子有多么“与众不同”。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宝宝觉得只有“无所不用其极”这一句最为精辟。

　　 光头大叔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顾虑，立即解释道：“其实良心剧是不会特意给赞助商打广告的，至少不能直接加到剧情里面，不过我们可以拍一些类似于小剧场的古装广告，放在每一集的中间或者末尾，这样赞助商也不会有意见的。”

　　 “哦哦。”我故作“单蠢”地点点头，以示“虚心受教”，连忙转移话题：“那您打算给他多少片酬呢？”

　　 “不多。”光头大叔的神色突然一黯，停顿了两秒，才伸出一根手指，愁眉苦脸似的继续说道：“只有一百万。”

　　 “一百万！”我顿时目瞪口呆。

　　 我的天！宝宝没听错吧？一百万……我累死累活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这货只要演一部戏就可以赚到了？

　　 卧槽！人与人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

　　 不！本宝宝不相信！万一他说的不是一百万元人民币，而是一百万日元（一人民币约等于一十七日元）呢？

　　 我强行压下震惊，弱弱地问了一句：“您确定单位是人民币吗？”

　　 “是的，的确是一百万元。”光头大叔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仅没有半分想要嘲笑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的意思，反而皱着眉，似乎很是艰难地继续说道：“实话跟您说吧，这部剧总共就只有一千万的经费，绝大部分的资金应该用在服道化、拍摄以及特效的制作等上面，所以最多只能抽出一成拿来当主演的片酬，再抽出三成的样子拿来付其他演员的工资。”

　　 “我们这种还没混出名堂来的小剧组，一般只能采用素人演员或者在校学生和群众演员，当然，如果有一些资历比较深的地方明星愿意加盟的话，我们也不会拒绝。”

　　 说着说着，光头大叔坐了下来，愁眉不展的，貌似有些心累。

　　 “明白了，其实您原本应该是想请个明星大腕当主演吸粉，可他们那些大明星的片酬随随便便上千万，您根本请不起，才想到找他当主演对吧？”我终于豁然开朗。

　　 一百万对我来说确实多得难以想象，可对于明星大腕来说，随便拍个一分钟左右的广告就能得到，而拍一部剧的话，没有上千万的片酬很难请得动他们那些“大神”。

　　 听说最近身价上亿的明星有不少，知法犯法，偷税漏税的也有不少。

　　 总的来说，他们演过的戏不可能特别多，所以大部分的片酬应该都在一千万以上，如此一来，就算个人所得税税率不上调，演员的个人所得税也是一大笔钱。那可是起码上百万的税啊！谁真的舍得全部上交给国家呢？

　　 于是乎，在人有贪心的情况下，偷税漏税之类的在所难免。

　　 啧啧啧……宝宝还听说有的明星一次就要交上千万的税呢，这么比起来，一百万连别个的零头都算不上！

　　 我突然为这货感到有些不值怎么办？

　　 宝宝正暗自唏嘘，光头大叔终于舒展了眉头，接着我的话茬说道：“没错，依我看，李先生的素颜颜值本来就非常高，比那些所谓的国民男神之类的好得多，与其花那么多冤枉钱请明星，还不如找李先生试试看。”

　　 “您的想法倒是不错，可他不会演戏怎么办？”我还是没忍住把最关键、也是最矛盾的问题给提了出来。

　　 “这一点您也不需要担心，我们会先给李先生安排半个月左右的表演培训，拍戏的时候还会安排专人指导，确保拍出最佳的效果。”光头大叔信誓旦旦地回答，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那就好。”我微扬嘴角，勉强笑了笑。

　　 我还想问问其他的问题，和大叔聊得好好的，突然，这货放下剧本，一脸严肃地插话道：“王导演，剧本我看完了，总的来说，还算不错，我愿意出演该剧的男主，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若是您不能答应的话，那么，不好意思，我宁愿不要这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