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不住这份感情的重量，它就会变成厚重无比的枷锁。心之所在的地方不再分白昼与黑夜，冬至一季只剩下寒冷。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来得特别的早，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华南市。早晨第一抹雪白落下来的时候，张信佑还坐在前往机场的车里。不是第一次看见雪，那种华丽纷繁的景象是他喜欢下雪的原因。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雪景了，他就站在梧桐树下望着那边一排排奢华的房子。手指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天太冷冻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他的手掌握不紧，所以冰冷的空气就从他的掌心来回流窜。微颤的指尖冻得有些僵硬了，就如同他此刻已经僵硬的面容。停滞的脚步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地抬起步子又向前挪了几步，靠近了灯火笼罩的温暖地带。

　　

　　 僵直的身体杵在大门外，纷繁晶莹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雨已经停了，滴滴答答的从屋檐上掉着水滴。雪还在下，无休止地覆盖住整座城市。

　　

　　 张信佑紧抿着嘴唇，手臂抬起来又放下循环了很多次。他盯着紧闭的大门，忽然间没了冲动。手再次抬了起来，停在了门上。两三秒后，他又泄气地放下。

　　

　　 这般犹犹豫豫，他自己也受不了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应该还来得及吧。如果朴千赫不介意，不介意他迟到的祝福，不介意他忘记了他的生日，不介意他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仍然可以像平常那样？

　　

　　 他的视线直直地注视着屏幕上还未灭掉的光，全身轻微地颤抖。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在自己最迷茫最颓废的那段时间里，朴千赫竟然给他打了那么多的电话，然而他却一个也没接。

　　

　　 他甚至可以想象朴千赫站在冰冷的雪地里，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仍旧执着地播着他的手机号码，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寒冷的空气就只有冰凉的女声说着‘您拨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张信佑就站在门外。手臂再次抬了起来，就要落下去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无数刺眼的光线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张信佑来不及适应慌张地伸出手挡去了自己的视线。

　　

　　 男人站在屋内，表情异常惊讶地看着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房子外的冰天雪地比不上屋内刚好的暖气，男人怔了好一会儿才不适应地打了个喷嚏。

　　

　　 【啊！好冷啊！】朴东元捧着手掌来回不停地搓着，不时打量着还站在门口已然不知道冷的张信佑。【今天怎么想到要来？进来吧，外面冷。】

　　

　　 被朴东元请进屋子，张信佑才终于意识到刚才站在门口感受到的气温是有多低。现在全身被暖气环绕，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来找千赫的么？】朴东元站在客厅，自顾自地倒着果汁。今天是双休日，张信佑会来一定不是因为补课的事。扭过头去才看见他心不在焉的点头，朴东元停下手拿起杯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千赫现在不在家啊！】

　　

　　 【不在？！】张信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现在这个时间朴千赫不在家还能去哪？！

　　

　　 【是啊！早上很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跟你在一起，不过以你现在的状况我猜他应该是找同学出去玩了吧，今天可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啊！】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忙活，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打电话给花店的人定了九十九朵蓝色妖姬。这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女朋友过生日呢！可是，他喜欢的难道不是张信佑么？那为什么张信佑现在会在这里询问自己千赫的去向！

　　

　　 张信佑握紧了拳头，从刚才到现在眼皮一直在跳。

　　

　　 【我还有事要出去。】朴东元把果汁杯放在张信佑面前的茶几上，起身穿上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刚才确实被站在门外的张信佑吓到，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今天会来。【不介意的话，就在这等一下千赫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张信佑没有给予他回应，只是伴随着砰的一声客厅里恢复了寂静。他眼神呆滞地拿起手机，手指无力地摁亮了屏幕。二十多条未接来电重现在眼中，深深地刺痛了视网膜。

　　

　　 【千赫……朴千赫，对不起……对不起……】他深埋着脑袋，无助地低声唤着朴千赫的名字，果然还是晚了。

　　

　　 冬至的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一副萧条的模样。朴千赫走在路边，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脚边全是枯黄的落叶，踩在脚底清脆作响。他无力地拿着那束包装精致的鲜花，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终是松开了手。

　　

　　 花朵脱离了枝叶滚落在肮脏的地面，纯净的蓝色沾染上洗不干净的污黑。朴千赫望着前方，寂静的雪依旧下着。昏黄的路灯照着地面，拉长了他孤独的身影。

　　

　　 漫无边际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只是偶然间抬起头的时候，熟悉的建筑物就出现在眼前。那是他早晨离开的地方，想不到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回到这里。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独自想着令人嘲笑的事情。

　　

　　 没有力气拿钥匙，敲了好几下门才听见里面传来拖鞋及地的声音。开门的是朴管家，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扶着门口的人，迎面就是扑鼻的酒气。

　　

　　 【少爷怎么喝酒了？】老人扶着他进到屋里，看着朴千赫半眯着眼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多少有些焦急。【信佑来了，在二楼呢。】

　　

　　 听到张信佑的名字，朴千赫猛地睁开半迷醉的眼睛。他强撑着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拉着朴管家认真地问道。【张信佑来了？】

　　

　　 看到老人再次点了一下头，他才相信这是真的。突然之间只觉得胃里涌出一股子腥甜直冲向喉咙，他忍不住地靠在沙发上咳了起来。老人看了心疼，忙递了水给他。朴千赫接过水就往口腔里灌，呛住了咽喉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胸口积压着一股火，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是意识好不容易恢复的时候，他已经踏上了二楼的楼梯。脚步怔在原地停滞不前，张信佑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他。

　　

　　 打了照面的两个人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对望就已经像隔了一个世纪一般。朴千赫紧握着拳头，脸上却没有表情。站在他对面的张信佑终于开口，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仍旧是千篇一律的‘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为什么每次只有一句对不起？为什么总要用对不起来搪塞自己的过错？为什么总是天真的以为他一定会接受这句毫无意义的对不起？！

　　

　　 张信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只要随随便便一句对不起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么？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的感情？！

　　

　　 朴千赫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张信佑的手腕，大力地往房间里拖。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在张信佑身上宣泄怒气，所以在信佑慌张地想要挣脱的时候，他已经把他摔在了床上。

　　

　　 【少爷！】朴管家急急地赶过来，生怕他们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出去！】朴千赫背对着他，大声地怒吼。

　　

　　 【少爷，你别这样。其实……】

　　

　　 【出去！滚！】朴千赫黑着一张脸，愤怒地把朴管家推了出去。然后关上房间的大门，从门内反锁。